唐宋禅诗话语体系中表征境界论的第五组话语是“饥餐困眠”。“饥餐困眠”话语系列主要有“饥餐困眠”“日用是道”“随缘适性”“平常心是道”“无事是贵人”等。
《维摩经·弟子品》中,维摩诘严厉地责备舍利弗在林中冥想,主张“不于三界现身意,是为宴坐”,“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,是为宴坐”,这从根本上推翻了佛陀弟子们传统的冥想法。依这种观点,冥想并不是在林中安然静坐,而是“终日凡夫,终日道法”(僧肇注),在一切地方都不留驻身心。
舍利弗的心灵沉溺于静寂的宴坐之中,所以维摩诘加以批判。维摩诘对离世冥想的批评为慧能所继承,《坛经》对拘于形式的枯坐毫不客气地予以批评:“若言长坐不动是,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,却被维摩诘诃。善知识,又见有人教坐,看心观净,不动不起,从此置功。迷人不悟,便执成颠。如此者众。如是相教,故知大错。”(《坛经·定慧品》)。
中华民族所追求的真理,表现在民生日用之中。儒家有“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者也,可离非道也”(《中庸》)的观点,并通过对“道在迩而求诸远,事在易而求诸难”的批评,而倡导实践理性精神(《孟子·离娄上》)。这一思想它与外来佛教思想相化合,成了后来隋唐时代新佛教标志“触事而真”这句口号的起源。
展开剩余48%僧肇的《不真空论》说到如来并不离弃真理的世界,而承受一切现实的存在,即“非离真而立处,立处皆真”,这成了僧肇以来“最具中国特色的思维”。南宗禅注重不落阶级的顿悟,摒斥持戒、坐禅这一类修持工夫,鄙弃“一具臭骨头,何为立功课”式的枯坐,主张饥来吃饭困来眠,平常心是道,于是,禅就体现在担水、劈柴、饮茶、种地这些日用之中。
南宗禅为扫除学人向外寻求的意念,主张修行与生活一体化,反对外向式修道。源律师问慧海修习禅道是否用功,慧海说用功,这种用功不外乎 “饥来吃饭,困来即眠”。源律师认为这与别人并无两样,慧海说并不一样,因为一般的人却“吃饭时不肯吃饭,百种须索;睡时不肯睡,千般计较”(《五灯会元》卷三《慧海》),因此两者截然不同。饥餐困眠,是禅宗随缘任运、率性适意精神面貌的形象表述。“着衣吃饭,长养圣胎。任运过时,更有何事?”(《五灯会元》卷三《道一》)
禅宗告诫学人:“佛法在日用处,行住坐卧处,吃茶吃饭处,语言相问处,所作所为处。”(《大慧录》卷二十六)禅宗对离开日用别求玄妙的倾向予以批评,主张随缘任运,将禅道落实于日常生活,化为亲切平易的人生境界,否认离开生活去求“玄中玄”。因此当学人问什么是“玄中玄”“玄妙之说”时,禅师往往以“玄杀你”“莫道我解佛法”来蓦头一锥,指出离开生活别求玄妙,则与禅道日远。如果着意求玄,不但求不到玄,反会被这种念头耽误,并且丧却自己赖以立足的基础。
摘自吴言生《唐宋禅诗的话语体系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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